第十五章
次日，顾韶华和赵子懿二人简装出宫。只有几个护卫在旁保护。
“你真的打算御驾亲征？”马车上，顾韶华看着赵子懿冷峻的脸问道。
赵子懿没有答话，算是默认了这事。他看着顾韶华的脸，好吧他承认，还是没办法喜欢上这个女人。但是好歹是自己的皇后，此去一战，也不知会怎样，还是对她好点吧。毕竟自己误会了她那么久。就当是补偿了吧。
顾韶华明白赵子懿的意思，却是担忧的叹了口气。赵子懿的脾性素来嚣张暴躁，看这一次他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个墨国放在眼里，否则怎么会只字不提？只是...顾韶华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怪异，但看赵子懿似乎不愿多谈，她也就没有多问。
到了丞相府后，华轻茯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多时了。
“参见皇上，皇后娘娘。”华轻茯看到顾韶华和赵子懿一同前来，霎时间眉开眼笑，躬身行礼。
“母亲快快请起。”
“岳母快快请起。”
顾韶华和赵子懿几乎是同时开口说道。华轻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。而顾韶华看到华轻茯脸上的笑容之后，感觉更加奇怪了。
若如母亲信中所说，父亲病重在床榻，母亲见了他俩怎的还能这么开心？顾韶华狐疑的看了华轻茯一眼，随华轻茯走了进去。
“兆辉在书房，奴家带皇上皇后去。”华轻茯在前面引路，用了尊称笑着说道。
顾韶华和赵子懿相视一眼，在对方眼里都看出了疑惑，却谁也没有开口，只是安静的跟着华轻茯走。
相信母亲吧，母亲总不会害自己的。顾韶华心里是这么想的。却突然发现自他们进来之后，就没有一个下人跟随在侧，而且一路走来，她也没看到一个下人。顾韶华终于还是皱了皱眉，强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觉，跟着华轻茯一步步走进书房。
到了书房，顾韶华和赵子懿见到了顾兆辉，却是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。
只见顾兆辉好好的端坐在书桌前看书，见着顾韶华和赵子懿来了，跨过书案走到前面行礼。完全是健健康康的模样，哪有一点儿华轻茯信中写的病重的样子？
顾韶华看着顾兆辉，很是疑惑。顾兆辉既然没事，又为什么要谎称自己病重，而且据赵子懿说，自赵子懿决定御驾亲征后，顾兆辉就以病重的名头再也没上过朝。这解释不清楚，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！到底是什么事要让顾兆辉顶着欺君之罪的风险把他俩叫过来？顾韶华想不通。
华轻茯把顾韶华和赵子懿带进书房后就退了出去，但是顾韶华和赵子懿都知道，她并没有走远，而是守在了门外听他们说话。
华轻茯出去之后，顾兆辉才单膝跪在赵子懿的面前请罪：“皇上恕罪，老臣并非有意欺瞒皇上，只是此事重大，老臣无可奈何。”
“顾相你先起来，给朕解释清楚这到底怎么一回事。”赵子懿发觉自己被骗，脸色有些不好，走到案前径直坐下，冷声说道。
可赵子懿问到这一句的时候，顾兆辉却有些犹豫，他看了眼顾韶华，眼中带着深不可测的顾忌，毕竟赵子懿身份不俗，有些事情还是小心一点好。况且，赵子懿既称他为顾相，他俩现在便是君臣，臣子在君王面前，怎会无所顾忌？
顾韶华对顾兆辉点了点头，轻移莲步走到赵子懿身旁，握住了他的大掌。此刻顾韶华面上虽毫无波澜，但她的心里也是忐忑的。毕竟犯了罪的，是她的父亲。
但顾韶华相信赵子懿，这么一段时间下来，顾韶华发现赵子懿虽然暴戾，但也识时务，绝不会毫无原因将朝中重臣革除，更何况顾兆辉是她的父亲，赵子懿的岳父，倒更是有一层保险了。
顾兆辉看到两人执起的手，终于缓缓把事实道来。
其实顾兆辉真的没有生病，不过是借着病重的名头把顾韶华给叫回来，顺便也给朝中一些人一个小小的*罢了。
原来赵子懿决定御驾亲征那日，顾兆辉就派人出去打探情报，看看墨国此次到底是想干什么。而昨日他得到密探的消息，墨国此次发兵攻打赤国，是因为赤国朝中出了内奸，与墨国皇室通敌，打算里应外合灭了赤国。故而墨国此次才胸有成竹，一举发兵攻打赤国。
然，他虽知道墨国朝中有了内奸，可这个内奸是谁却无从得知，只能依据情报推测，此人定是朝中重臣，否则也不能那么保证自己与墨国想通就能灭了赤国。
只是顾兆辉没有想到赵子懿也会跟来。顾兆辉的本意是将此事告与顾韶华，而后让顾韶华告诉赵子懿，劝服赵子懿不要御驾亲征，可谁想赵子懿也跟着来了，那倒让他更为省心一点。
赵子懿听到这话，猛然想起那封奏折，虽说他不知道那封奏折是谁送来的，但定是朝中之臣送上来的啊！否则墨国的战书，早就会被负责传侍的公公拿走。
也就是说，赤国朝中早就出了叛徒，而他赵子懿却傻傻的不知道！
赵子懿一想到这里，面露狠绝。却并不打算因此收回自己御驾亲征这一决定，赵子懿就是要让墨国人看看，就算他们使用奸计，他赵子懿也一样能把他们推入深渊！
“这件事朕知道了，但这场仗，朕还是要打！”赵子懿阴沉着脸说道，“而且，朕还是要御驾亲征！”
赵子懿一句话抛出，门里门外的人都惊呆了。明知有内奸，却还要去迎战么？明知山有虎，偏向虎山行。该说赵子懿这是勇气可嘉呢，还是说他太过自负？
顾兆辉看着他，带着不可置信。
“皇上...”顾兆辉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句。
“够了，顾相，朕知道你的心思，这次辛苦你了。”赵子懿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，看着顾兆辉说道，“不过，欺君之罪。虽有原因，却也不可免。这样吧，念你为国事欺君，死罪可逃，但活罪难免。朕就罚你一年俸禄，良田两亩。你可领罪？”
“老臣领罪。”顾兆辉跪下，毫不犹豫的说。此次他确实有过，只是一年俸禄良田两亩罢了，对早已年迈的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？顾兆辉现在一心想的就两件事，一是治国安邦，让百姓过得舒适幸福就好。二则是顾韶华，让顾韶华这个皇后当的安安稳稳，与赵子懿和和睦睦相敬如宾就好。其他的身外之物，他早就不在乎了。
“好了，时候也不早了，去吃饭吧。”赵子懿没有多说什么，牵起顾韶华的手就出了书房。书房外的华轻茯听见他们出来，匆匆忙忙离开窗边，佯装刚到。
赵子懿出来时看到“刚到”的华轻茯，轻轻笑了一下，路过她身边时，轻声说道：“其实下次，可以直接站门边听。”
一句话，让华轻茯顿时紧张起来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。她明明很小心，赵子懿怎么会发现的？难道是顾韶华说的？华轻茯不知道赵子懿是魔修，自然想不通这点，只能想象成佛修的顾韶华告诉他的。只是以赵子懿的功力，发现她简直易如反掌，又何须顾韶华多嘴呢？
赵子懿和顾韶华到了餐厅，不，与其说是他俩到了餐厅，倒不如说是顾韶华把他带到了餐厅。这丞相府他真的很少来，自然不知道餐厅在哪里。还是靠着顾韶华带领才到了。
饭席间，顾韶华一直在给赵子懿盘菜，多素少荤，是她给赵子懿盘菜的规矩，赵子懿对此也没有说什么，只是忧心忡忡的吃着饭。
虽然赵子懿面上对内奸一事不是很在乎，但心里可怒的很。但限于这里是丞相府，是顾韶华的娘家。自那次和赵子晏谈过之后，赵子懿就决心对顾韶华好一点儿，可上次却又伤了顾韶华，内疚感与日俱增，现在在顾韶华面前，赵子懿也会微微收敛一些暴躁的情绪，尽量迁就着她。好在顾韶华也是个懂事理的人，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，故而此时赵子懿和顾韶华间的气氛，有些莫名的微妙。
但这抹微妙，也就仅限于赵子懿和顾韶华知道而已。在外人看来，赵子懿和顾韶华此时可谓是相敬如宾，和和睦睦的。
顾兆辉和华轻茯在餐桌上看着顾韶华不停的为赵子懿盘菜，纵然是多素少荤，身为魔修的赵子懿也毫不犹豫全部吃下的迁就，眼中无比欣慰，笑着看这小两口甜甜蜜蜜，竟一时也忘了朝廷上的那些烦恼。
毕竟，父母总是把子女放在第一位的。就算赵子懿是皇，在他们眼中，有时也是个如同自家儿子一般的孩子。
用过晚膳，顾韶华和赵子懿在丞相府歇息一晚后，便启程回了皇宫。
回宫路上，赵子懿一言不发，但顾韶华隐隐可见他脸上的杀伐之气，顾韶华看着他阴沉的脸，也识相的不说话，而是在心中默默地盘算起来。
顾兆辉身为一国之丞身居高位，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京都眼线自然都多，能得到有内奸的消息也不足为奇，但让人值得商榷的是，连顾兆辉的眼线都不能查出那叛徒的身份，可见此人藏得多深。这个叛徒定是老奸巨猾，而且能逃得过顾兆辉的眼线的人，这朝中可不多，说明此人的身份一定不会比顾兆辉低到哪去。
顾韶华微微寻思了一下，将目标锁定在朝中几个前朝老臣，但赵子懿登基后却不得重用的人身上。可是这些人无一不是两朝甚至三朝的元老，要揪出他们的狐狸尾巴，又谈何容易？
况且，顾韶华看了看身旁的赵子懿，这些老臣们的动机也值得商榷，他们都是两朝或者三朝老臣了，可谓一朝天子一朝臣，就算此朝不得重用，但赵子懿这江山，也可以说是他们亲手打下，亲眼看着它壮大的。
顾韶华相信，这些老臣们对这江山，定然像对自己的子女一般，一点点看着它长大，就算不得重用，应该也不至于要和他国通敌，一起灭了赤国吧？如此说来，那这个内奸通敌只有一个原因——谋反！
顾韶华想到这里，猛地一惊，若这内奸真如她想的那样，那么赤国到不需要担心，因为没有人会谋一个被打的支离破碎的江山，而此时他们更需要担心的，应该是赵子懿！
顾韶华的瞳孔猛地收缩，看向了身旁的赵子懿，只见赵子懿一脸淡然的闭着眼靠在马车边，似是在休息。
“皇上！”顾韶华有些急的叫道，却被赵子懿拦住。
“隔墙有耳”，赵子懿拉过顾韶华的手，在她手心写下这么四个字。顾韶华了然的点点头，紧张过度的心此刻才有些放下。
赵子懿既然会写下这四个字，那就说明顾韶华刚刚想到的他也一定想到了，而且，他可能已经有了对策，而顾韶华此刻要做的，就是呆在他身边，尽心尽力的辅佐他。
其实顾韶华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，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站在赵子懿的角度，为他着想。而且刚刚她想到那些东西的时候，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，希望她的一切猜想都是错的，希望赵子懿没有任何威胁和危险。
这到底是怎么了？顾韶华有些想不通，她低着头，却看见自己的手还被赵子懿握在手心。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，顾韶华的心跳猛然加快，竟是如小女孩一般的紧张！
顾韶华是把自己的手抽回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，现在她该考虑的怎么保赵子懿平安，不能乱想。一向古井无波的心，似乎开始泛起了些涟漪。
顾韶华平静下来之后，却又开始担心。赵子懿明知这次御驾亲征是在一步步踏入他人的陷阱，而且敌暗我明，此时的他可谓是危险重重。但他却依旧固执的不肯轻言退却，赵子懿这一步棋，个中危险，顾韶华怎能不知？可偏生赵子懿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，此事定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。
顾韶华心里清楚，战事一旦开启，赤国千万百姓必将陷于水火流离之中，她相信赵子懿也知道。但赵子懿还是坚定的踏出了这一步，顾韶华只怕他再有什么三长两短，赤国必将不保，届时倒是那内奸最愿意看到的情况了。
不，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。顾韶华心里暗暗想着，独自做了个决定。
回到宫中，赵子懿没有回御书房，而是和顾韶华径直去了承德殿，且同时密宣赵子晏前来承德殿。
赵子晏接到密宣，心中虽有疑惑，却依旧前去。赵子懿此刻把他叫到承德殿，定然是有要事相商，他信赵子懿！
不消片刻，赵子晏就到了承德殿。顾韶华把他们带到主殿内，屏退左右，便只剩下赵子懿赵子晏和她三人。
赵子懿也不含糊，直接开门见山的把顾兆辉说的话复述出来。赵子晏听闻，大惊之下，却是让人恐惧的冷静无比。
“皇兄，你想怎么做。”赵子晏皱着眉问道。此事非同小可，个中利弊权衡，他几乎可以完全想出，只是看赵子懿要怎么做了。
“此战，朕必须迎。”赵子懿脸上带着狠绝，语气坚定，眸子里更有不可一世的孤傲，“墨国早就给我下了战书，朕若不迎，只能代表赤国怕了他们，所以，朕必须迎战。”
“这就是你一直坚定要御驾亲征的原因？”赵子晏听到赵子懿的话，更是吃惊，心中的疑惑倒是解开了不少。赵子懿不可置否地点点头。
“叫你过来，是有一事要交代你。”赵子懿冷静下来，说道，“在朕御驾亲征期间，朕希望你能代理朝政。”
“什么！？”赵子晏此刻是真的惊得大叫起来，他千想万想，却怎么也想不到赵子懿是要他做这事！
“不行皇兄，我不能答应你。”赵子晏几乎是没有思考的就拒绝了。他本就无心朝政，此事若要他代赵子懿来处理一切朝事，他自然不会答应。
“这事你必须答应。”赵子懿的态度却比赵子晏更加坚定。
“皇兄，你也知道，我一无心朝政，二不懂朝堂之道，三对那龙椅毫无兴趣，不过是个闲云野鹤罢了。绝对做不来这事的。”赵子晏苦笑着拒绝，他自幼不喜皇宫里的勾心斗角，为此，先皇也没少对他表示失望，可此时赵子懿却要他来代他管理朝中大小事物，真不该说赵子懿太聪明还是太笨了。
“子晏，在我面前就无需再说这些了。”赵子懿却微微笑着拍了拍赵子晏的手，“你自幼就对朝堂之事极为机敏，很多事情你比我们几个皇兄弟处理得都好，本该是最适合坐上龙椅的人，却偏生爱道法，入了道修，否则这龙椅是我的还是你的可也还不好说啊。”
赵子懿说完这一番话，赵子晏却是再度瞪大了眼睛。他此刻惊讶的心情简直无可言喻。
赵子晏惊赵子懿竟将这件事看得这么通透，他确实自幼对朝堂之事敏感至极，很多事情群臣百官商讨很久不能决定，他一句话就能道破其中关键，让人豁然开朗。对此先皇也没少夸奖赵子晏，甚至也还有传位之意。然，赵子晏对此却毫无兴趣，许是太过聪颖，让他对朝堂勾心斗角之事早已腻烦，最后干脆入了道修，再不理朝事。只是赵子晏没想到赵子懿将这事看得如此通透，且一直不说。他的皇兄，真是深藏不露啊。
但让赵子晏更惊的却是赵子懿提皇位继承之事。赵子懿是弑父杀兄才登上这个皇位的，将赵子晏留下没杀，不过是顾及赵子晏无心朝事，留个兄弟在这也未免不好，免得将来他有个意外，这江山便要拱手让人了。
赵子懿继登基后，对前朝皇位继承之事便是极为敏感，在此朝，前朝继承之事乃为大忌，而今被赵子懿亲口提起，让赵子晏怎能补惊？
赵子懿的话语坚定不容拒绝，赵子晏无奈之下，只能应下此事。
听到赵子晏应下，赵子懿满意的点点头，又转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顾韶华。
“皇后。”赵子懿叫道，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顾韶华，“朕同时也希望你能从旁辅佐子晏。”
赵子懿此举不是没有道理的，赵子晏虽是对朝堂之事天赋鼎异，却因无心朝政，也有近十年不接触朝事，此时若突然接手，未免会有些生疏。而顾韶华是丞相之女，对朝堂之事定然不会陌生，且，赵子晏也曾对赵子懿说过，顾韶华确实是聪慧至极，让她从旁辅佐，定然会事半功倍。
赵子懿很满意自己这个安排，却千算万算，算漏了顾韶华对他的心。
“臣妾...不能从命。”顾韶华看着赵子懿，清澈的眸里有着不亚于赵子懿的坚定。
“为何？”赵子懿听到顾韶华竟然拒绝了自己，身为君王的面子一时上来，皱了皱眉问道。
“臣妾想和皇上，同上战场。”顾韶华说得铿锵有力，和赵子懿一样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。
赵子晏听到这话，又叹又惊。
他叹顾韶华的胆识。赵子懿身为帝王，他说的每一句话就是圣旨，而顾韶华刚刚的态度就是抗旨不遵，而且言语之间的威严，却也不输赵子懿，赵子晏感叹顾韶华不愧是天命所定之人。
他也惊顾韶华的决定。与赵子懿同上战场，这是怎样一个决定啊。顾韶华是佛修，赵子晏早就知道。佛修主防，而战场上瞬息万变，只会防守与寻死无异，可一个主防的佛修，却如此坚定不移地决定与赵子懿同上战场。赵子晏惊她的胆识，也惊她的情谊。
都说当局者迷，旁观者清。顾韶华对赵子懿的情，顾韶华不明，赵子懿不知，可他赵子晏在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。而此时顾韶华这个决定，却更让赵子晏佩服。
赵子懿听到这话，一时也是惊讶无比，皱着眉刚想拒绝，却在无意间看到顾韶华澄澈的眸子，带着坚定，也深藏着复杂的情感。（未完待续）